2018/9/26 15:46:00
冯唐翻译的《飞鸟集》有语法错误么?
冯唐一行诗犯了4个语法错误,在错误的译文基础上,谈何翻译美学?
泰戈尔是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亚洲作家,也是中国读者最熟悉的外国诗人。
《飞鸟集》最早于1922年由郑振铎先生译介到中国。到今天为止,泰戈尔的诗集已经有诸多翻译版本,如郑振铎、吴岩、徐翰林、白开元等译本。
对于熟悉郑译风格的读者,许多人认为2015年浙江文艺出版社所出的冯唐译本语句粗俗,不仅亵渎了泰戈尔,也暴露了译者本人的恶趣味。
2015年12月28日,浙江文艺出版社宣布紧急召回冯唐翻译的《飞鸟集》。这一事件算是告一段落。
不过,当时的批评基本都停留在翻译伦理层面,专业层面的文本解读始终缺位,以致到了今天,冯唐还在抱怨时代不公,学术界不宽容,中国人不懂美学。
2017年6月28日,我在凤凰网文化频道上读到冯唐最近在一本新书研讨会上的发言一文,不禁莞尔。
他对两年前被下架一事仍然耿耿于怀:“临终之前,我想一些人生美好的时候,我想那100天(译飞鸟集)应该算其中一段。”
我觉得有必要出来和冯唐切磋一下翻译的基本功——语法问题。
这里就拿冯唐本人颇为得意同时也是引发众怒的例子开始。
The world puts off its mask of vastness to its lover. It becomes small as one song, as one kiss of the eternal.
冯唐译:大千世界在情人面前解开裤裆 绵长如舌吻 纤细如诗行
郑振铎译:世界对着它的爱人,把它浩瀚的面具揭下了。它变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
冯唐辩解道:世界对它的爱人揭下面具的方式,换作解开裤裆,舌吻,加深了程度,多了一个借代诗行,拓宽了广度。
虽说有一些离经叛道的地方,但是我并不是哗众取宠,我是有考量的。
冯唐这番解读之先,一行诗其实已经犯了4个语法错误,在错误的译文上,谈何翻译美学?
第一个错误:把puts off its mask of vastness译作“解开裤裆”,冯唐显然漏译了vastness。
为什么说这是个关键字?英语有一种语法手段叫做名词化,很多品质形容词加一个前缀或后缀,就可以构成抽象名词。
抽象名词的语法功能使文体更庄重,有时可以简化句子结构,避免主从句之间复杂的人称和时态的配合,从而使句子更精炼。
名词化的主要依据是汉英两种语言类型学上差异。国内许多翻译研究文章和教材基本上已经普及了“英语是名词优势语言,汉语是动词优势语言”的常识。
大意是汉语属于非曲折(形态变化)语言,动词不受时间,人称,性,数限制,可以按时间顺序连用。英语动词部分仍保留曲折语的部分特征,受时态、性、数限制,句法负担较大,故多用名词。
由于英语动词的句法负担问题,不仅启用名词,更倾向于使用介词、副词、形容词代动词。
又由于英文具有发达的词缀虚化手段,可以把许多动词形容词转化为名词,如此既有动词的优点,又不受形态变化限制而灵活使用。
再加之英语有丰富的介词(汉语一般认为只有24个,英语简单介词加复合介词多达200个以上)。
尤其是诸如 of, on ,in ,at ,but, for, from,这些万能小品词,和名词搭配,产生极为神奇的词法效果,如林肯演讲的那个著名的“民治民有民享”就是of搭配的极致(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for the people)。
英语介词可以当动词用,是中国人学习英语的一大难点。.
抽象名词做形容词,张培基先生的《英汉翻译教程》给出了两个例子:
The pallor of her face indicated clearly how she was feeling at the moment.
她苍白的脸色清楚地表明了她那时的情绪。
The security and warmth of the destroyer’s sick bay were wonderful.
驱逐舰的病室很安全也很温暖,好极了。
两个例子显示名词化的首要功能是表达的经济性,其次文体更正式。
由此可见,如果不是为了庄重起见,泰戈尔完全可以直接说vast mask. 泰戈尔一定要用名词化结构,是有意为之。译者不能随便省略不译。
欧洲语言译为汉语,由于类型学的差别,可以省略不译的东西也基本上形成共识,查一下张培基等人编著的《英汉翻译教程》就会明白。
人称代词的宾格,主格用过一次,段落中重复出现可以省略,介词多数可以省略,引导分句从句的先行词,疑问代词,副词可以省略等等,从来没有任何一位严肃的翻译家敢于省略名词、形容词!
冯唐之所以要省略vastness,变面具为裤裆,是因为他自己的直觉告诉他揭开巨大的裤裆,搭配会非常有悖常识,画面也会荒唐到他自己再也装不下去!
第二个错误牵涉到英语有、汉语无的冠词。
冯唐把one kiss of the eternal译为“绵长如舌吻”,先是把eternal当形容词,相当于绵长的舌吻,然后再师心自用,变成一明喻。
但是他有意无意漏掉了冠词the。The sun可以省略,译成太阳,不必说这太阳。但英语在形容词前面加定冠词,就不能省略。
这里形容词已经名词化了,而且指称一种抽象的品质,如真善美,英文的表达是the True, the Good, the Beautiful.
第三个错误涉及英语介词的两大基本用法误用。of 一般有十几个义项。就中国学生而言,比较重要的有两个基本用法,第一个用法表示领属关系 如世界地图a map of the world。
第二个用法表示的是动宾关系,如统一中国unification of China, 侵略波兰invasion of Poland,相当于一个不定式短语to unite China, to invade Poland.这个用法在国内常见的几种英汉词典中都有列举。
如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英华大辞典》958页,第10个义项,郑易里给出的例子是;(动宾关系)the telling of lies,说谎;the betrayal of a secret,泄露秘密;the creation of man,创造人类。
由此不难看出,泰戈尔明显在这里用到了of的第二种用法,也就是吻到了永恒或给永恒之吻,to kiss the eternal,而不是永恒的吻。郑振铎译为“永恒的吻”也是误译。
4.冯唐把as small as one song译为“纤细如诗行”,song就是歌曲,什么时候变成poetry啦?
简单一行诗,冯唐居然犯了四个错误。
冯把面具意象更换为裤裆,不仅在语法层面完全站不住,而且在翻译技法原理层面同样不着边际。
最后,给出笔者的参考译文:
大千世界面对爱人,卸下了浩瀚无比的心防。
此时他变得纤小如一首歌,如一个给永恒的吻。
——选自:乐文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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